记者节| 记者的荣光正在远去
早晨起来,有人祝贺我节日快乐,一查才发现,今天是记者节。
似乎没有哪位同业者把这个节日当回事。
这样的行业性节日全国一共有四个:教师节,医师节,护士节和记者节。
护士节是国际节日,1912年为了纪念南丁格尔设立。其他三个节日,都是改革开放后我们政府自己设立的。教师节最早,设立于1985年;记者节次之,2000年;医师节最晚,今年才正式设立。
这几个行业性节日都不放假,也没有什么福利,印象中,连桶油都没发过。
这种职业性的节日,设立的初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个职业充满了令人尊敬的某种精神,比如教师的传道授业,医生的救死扶伤,记者的追求真相,护士们的慈悲与奉献。
但现实当中,这几种职业也恰恰也充满了外人难以理解的艰辛,设立节日也有鼓励从业者更多地考虑职业的荣光,而不要太在意个体的利益。
1985年设立教师节的时代,全国各地拖欠教师工资挣愈演愈烈。一些乡村代课教师的命运更为悲惨,许多人没有编制,拿不到退休金。
护士也是一个悲催的职业,加班多、收入低、职业成长有限,这一状况直到今天也没有明显改观。
医生,尤其是年轻医生收入一直不高,而且医患纠纷频繁发生,有着意想不到的职业风险。
至于记者,2000年左右设立记者节时,正处于一个黄金年代的尾声。彼时,媒体市场化正在高歌猛进,传统媒体也在发力转型。那时候央视的新闻评论部人才济济,几乎汇聚了这个国家所有的电视新闻人才。
有一年,南京火车站大火,我和同事长途奔袭、星夜赶到,闯进现场刚开始拍摄,正好有领导来。我抄起话筒就和摄像冲了上去,正要问问题,话筒和摄像机就被人夺了下来,我和同事差点儿被按倒在地。
做记者辛苦,有时候甚至危险。但在过去,至少还有许多快意冲锋的成就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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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事变迁,过去的十几年,记者这个行业,却江河日下。
随着管制的加剧、互联网的冲击,传统媒体的广告收入几乎全都遭遇断崖式下跌,报纸一家接一家倒闭,电视台不断压缩频道。幸存的媒体也都在缩减成本、大幅裁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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调查性报道更是首当其冲。因为投入大、风险高,在财务压力下,总是率先被裁撤。全国媒体中,现如今还在坚持做调查性报道的,估计不到20家。
记者的收入也在逐年下降,许多二三线城市的记者,月薪已经降到四五千块钱,一线城市的资深记者,每个月收入也普遍只有一万元左右。
与之相伴的,是报道质量的下降。
目前在一线做采访的,大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,普遍缺乏职业积累和生活阅历,还要和时间赛跑,作出的报道常常经不起推敲。于是正如各位看到的,许多新闻第二天就反转再反转,新闻报道的严肃性被严重破坏。
这是一个恶性循环,快速挥霍掉过去二十多年来新闻业积累起来的职业声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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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记者们在大量离职。
他们或者跳槽到企业去做公关,或者进入互联网创业,还有去做投资基金的做律师的,甚至还有开淘宝店的。记者这个职业,正遭遇过去20年来的超级寒冬,几乎人人都想着逃离。
当一个职业不足以让从业者温饱,当一个记者不能去调查,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荣光。
现如今,一些传统媒体正在逐渐回归体制,许多地方报纸在重新接受财政的资助,有些地方的党报甚至变成了免费赠阅模式,其成本全部由财政负担。
这是一个令人担心的趋势,因为它标志着过去三十年媒体市场化渐告失败,传统媒体在逐渐回归体制。这样一来,媒体的独立性自然无从谈起。
那个南有《南方周末》、北有《焦点访谈》,舆论监督社会,媒体创造社会价值同时赢得市场的时代,一去不复返了。
互联网看起来生机勃勃,但它们多数都没有采访权,注定无法成为传统媒体取而代之的角色。
新媒体貌似热闹万分,但在流量的数据大繁荣下,却少有人愿意生产内容,而更愿意在朋友圈贩卖情绪——毕竟,情绪容易传播,更好变现,而生产内容不但有风险,还成本高昂。
全社会对媒体的好感度也在逐年下降。
现在,当媒体遭遇打压、封杀时,几乎没什么人愿意替媒体说话,微博上是一片幸灾乐祸的声音。
这就是第十九个记者节,这就是我们所处的时代。
寒风凌烈,一片萧瑟。
前些天,去参加一个互联网企业的年度大会,门口有专门接待记者的席位,给应邀而来的媒体人发一份礼品。
熟悉这个行业的人都知道,这是中国媒体相当特有的情形。由于媒体和体制的结合,有话语权,许多新闻发布单位都会给记者一些车马费和纪念品。
会议结束后,记者们拎着沉甸甸的手提袋蹒跚一涌离开,我 他看着他们的背影,忽然有些心酸。
他们的路在哪里?没人知道。
我只知道,他们前辈曾经有过的荣光,正在远去!
记者节里有感,和各位念叨念叨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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